Beyond 当时已经赢得了商业上很大的成功,陈健添跟黄家驹说:“咱们过去做的流行歌我都有点听恶心了,咱们现在不管他们了,想做什么做什么。咱们每个人都写歌,做张双专辑!”陈健添希望这张双专辑和非洲之行结合起来,演唱会、非洲的写真、公益的形象,一定能引起新的 Beyond 热度。黄家驹对这个点子也格外感兴趣,除去《再见理想》没有受到商业影响之外,Beyond 的每一步都被商业、卖点所拘束着,这回终于能够放手一搏了。
当时香港从来没有人做过双唱片,计划实现的话,Beyond 将是第一人。不过当时 Beyond 和新艺宝的合约到期,这将是最后一张唱片。黄家驹担心公司不用心推广,而放弃了双专辑计划,把之前写的一些电影、电视剧的插曲、主题曲收录进来,发布了专辑《犹豫》,其中《不再犹豫》《AMANI》成为大热单曲。
(陈氏对双专辑一事的叙述,与通常说法显然大不相同。楼某记得《真的beyond历史》中陈氏也没说这是他的提议,更没有“黄家驹担心公司不用心推广”的说法。)
在这样的热度之下,陈健添开始为 Beyond 思考继续的出路。刚出道的时候觉得能卖到金唱片、白金唱片就已经足以欣慰,可到了能够卖到十万张的时候,又会思考在台湾地区、日韩新马泰的销路。Beyond 这时候就到了这么一个十字路口,到底怎么走?是向香港的天皇巨星冲击,深耕香港市场,还是向海外走,寻求更广阔的天地?
对于当时的香港乐队,最先争取的市场自然是香港无疑,其次是台湾地区,再往后才是大陆日韩新马泰。这也是经济发展形势使然。在香港,人口超过500万,最火的歌星如谭咏麟、张国荣,一张唱片能够卖到20万到30万张,而音乐人一张平均能拿到10元左右;台湾地区人口达到1000万,最火的歌星能卖到100万张;可大陆一张的预付也就是10万元,对唱片公司来说可有可无。
此时陈健添和 Beyond 四人达成协定:五人共享 Beyond 版权,作为同一整体出现。陈健添不满新艺宝在台湾对 Beyond 的推广和宣传,此时日本公司 Amuse 向 Beyond 乐队发出了天价邀约。
本来 Amuse 公司老板对 Beyond 一直不看好,但是在红磡凑巧看了 Beyond 演出之后,有如中邪一样180度转变态度,并向 Beyond 开出了天价邀约。一个演唱粤语为主的乐队,去日本前程如何,陈健添也不能确定。他和四位成员商量,最终决定:远赴日本发展,由 Amuse 代理,香港事务由华纳代理,台湾地区则由滚石代理。
香港的演艺圈节奏快,涌现的新人辈出,而1991年底到1992年,Beyond 在这半年间却没有动作。1992年8月发布的《继续革命》在香港只卖到四万张,而且陈健添和日本公司的合作发生了很大的问题。不同于和香港唱片公司的合作,陈健添能够输出自己的想法,和乐队商谈、制定计划。可 Amuse 给陈健添的权限很低,甚至挑拨 Beyond 成员与陈健添的关系。
在日本公司的包装之下,音乐也由梁邦彦进行制作,作品变得越来越规整、精致,但陈健添在其中已经听不到最初 Beyond 的愤怒。1993年5月发布的作品《乐与怒》,在香港只卖到了两万张,似乎十年的努力,全都成了白费。
伴随着1993年6月24日黄家驹在日本综艺节目中发生的事故,未能做成的双专辑最终成了空谈。至今香港乐坛也鲜有人发行过双专辑。而直到最后,Beyond 也一直在更大的成功和名望的吸引下,对自己的音乐做出越来越大的让步。
八年间,陈健添和 Beyond 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,身为经纪人的他同样扮演着 A&R 的角色:他亲自见证过 Beyond 从小剧场演到红磡,看他们的唱片从几千张卖到十多万张。其中几次方向的转变,有宣传技巧上的:《永远等待》的 Remix、迪厅的推广、炮轰香港中文电台以获取关注;也有形象上的:《亚拉伯跳舞女郎》的形象变化、《大地》推出的时机、后期形象向公益方向的转变;更有发展方向上的:摇滚元素和流行元素的结合、对香港台湾大陆以及海外市场的不同策略……
“双专辑”也成了陈健添的一块心病。传统唱片行业中,A&R 通常也是编曲师、词曲作者,或者是制作人,这样才能保持对音乐的敏感和前瞻性。陈健添对音乐的鉴赏力和品位也影响了黄家驹。每次在演出上台前,Beyond 的成员都会背起吉他,不插电 twang twang 弹一通。有一次黄家驹弹起一套和弦走向,陈健添立刻看向了黄家驹,黄家驹笑了:“厉害哦!”因为陈健添是 The Beatles 的忠实乐迷,自己弹吉他时候也扒过很多 The Beatles 的和弦,于是他一下就听出来这是《Let It Be》的和弦。陈健添也会推荐 The Beatles 的歌给黄家驹听,不久后黄家驹用这套和弦写出了《真的爱你》。
陈健添仍然记得《乐与怒》销量断崖式下滑的时刻。《海阔天空》拿给当地的DJ,DJ都会说“这首歌不行,换歌吧。”但是在黄家驹出事故之后,《乐与怒》直接卖到了 Beyond 从未企及的30万张,“这是用生命换来的30万。”陈健添说。
当我们回头看一个音乐人获得的成功时,我们总能条理清晰、清清楚楚分析出他/她每一步举动的得与失,并似乎能够做出更符合当时情况的举动。但其实处在局面里,每一步都在被各种因素所左右,也就是我们所说的“蝴蝶效应”。不能否认,A&R(Artist & Repertoire)也是经纪人重要的职责。处在事件中心,在周遭情报有局限、短时间内做出合适的反应,这在艺人的发展道路上总会起到很大的作用。
Beyond 歌曲《大地》发行时机的正确选择,正是经纪人判断的最好体现。而重新制作《永远等待》、歌曲选择在迪厅宣传、Beyond 公众形象的塑造,这都是陈健添作为经纪人的重要作用。而签约 Amuse ,远赴日本发展,则是几人一同讨论的结果,是非功过,也早已无从评说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15):
虽然陈氏认为1993年5月《乐与怒》发布后的销量惨淡。但细究起来,楼某觉得这不能说是绝对的坏事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17):
第一,《乐与怒》当时的首发歌曲是《爸爸妈妈》。该歌曲题材涉及时政,至少在当时的香港应该不会讨喜。华纳/日本Amuse对此应该有足够的认识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29):
基于《爸爸妈妈》,以及1993年前《**无声》《Amani》等歌曲的主题,楼某推测当时的华纳/Amuse应该做过针对beyond听众、歌迷的分析甚至市场调查。至少1992年《继续**》发行之后,唱片公司应该会注意到这个问题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32):
陈健添/Kinn's/新艺宝也应该知道上述问题,但可能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动力去做相关工作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37):
1993年5月《乐与怒》销量的下降,也可能是华纳/Amuse根据beyond歌曲特点和受众情况减少了专辑发行。客观上也避免了1992年以前因宣传、包装而造成的可能有问题的专辑发售。至少理论上不排除这种可能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44):
第二,1993年是beyond成立10周年,原计划有纪念演唱会。《乐与怒》销量的下降无疑会减少beyond在港媒的上镜时间,反倒让他们有更多时间为10周年演唱会做准备。
补充内容 (2023-8-14 01:49):
第二点是楼某根据1991年《犹豫》发行,以及生命接触演唱会筹备公开资料推测的。1993年的华纳/Amuse显然更能做到。 后记
已经定居澳大利亚多年的陈健添,在2017年年底回到北京,开始经营Rockfirst 摇滚优先厂牌。办公室位于朝阳门北边的一座大楼里,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布置,但抽屉里似乎已经把他从业多年的“宝贝”都带了过来。采访之中讲到 Beyond ,陈健添特意送给记者一套 Beyond 歌词卡,还说:“要是卖的话能值不少钱呢!”讲到黑豹,就立刻拿出来他珍藏多年、尚未开封的乐队第一张专辑香港版卡带。
就像陈健添自己所说,有的艺人,他第一次见到,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:“这个人会很红”。在王菲以王靖雯的艺名发行了两张专辑、销量不上不下都是两万张的时候,王菲想退出娱乐圈,出国读书。陈健添对她说:“王菲,你别担心,你别看现在这些当红女歌星,林忆莲啊、叶倩文啊,他们以后都不如你红。”王菲当时将信将疑。
曾经在跑马地附近有个商业活动,陈健添看见当时还没有火起来的郭富城,他的第六感也这样告诉他,可他刚想去找郭富城,郭富城已经走了。甚至陈健添在地铁海报上看到郑伊健,也觉得:“他一定会很红”。
1992年,陈健添来到北京成立“红星生产社”,郑钧、许巍、田震、小柯等等音乐人都陆续在红星生产社旗下发行了唱片。红星生产社在石景山租下一块园区,在园区里规划了录音棚、唱片厂、办公楼,员工宿舍……几乎是唱片的一条龙服务。红星生产社同样开设了邮购部,为音乐人生产红星卡。邮购部门最初只需要一个邮递员两天骑着自行车来一趟,到最后,邮递员开着货车一天一趟,车厢里邮购商品装得满满当当。
1992年,陈健添来到北京成立“红星生产社”,郑钧、许巍、田震、小柯等等音乐人都陆续在红星生产社旗下发行了唱片。红星生产社在石景山租下一块园区,在园区里规划了录音棚、唱片厂、办公楼,员工宿舍……几乎是唱片的一条龙服务。红星生产社同样开设了邮购部,为音乐人生产红星卡。邮购部门最初只需要一个邮递员两天骑着自行车来一趟,到最后,邮递员开着货车一天一趟,车厢里邮购商品装得满满当当。
聊到当下,他还把他的厂牌摇滚优先旗下音乐人段同愿、马来西亚乐队异种 Alienoid 的歌曲拿出来给记者分享。他仍希望能够用自己敏锐的直觉,重塑这个市场。他曾经低价卖出手里的音乐版权,如果今天这些版权仍在他手里,一年光版权收益就有几百万。不过陈健添也看得很开,如果他一年有这么多钱,他可能已经是一个花天酒地的人了。面对钱的诱惑,大家都不一定能抵挡。回想当年,早已移民澳大利亚的他就是回到香港,才有 Beyond 和这之后以一系列事情。就是因为在北京认识妻子,才会开办红星生产社,因为没成为富豪,才会回北京继续奋斗。最后他说:“我生来就是做艺人的”。 下面是楼某读后的一些个人观点:
1.根据陈氏2012年2月13日微博,生命接触演唱会之前,beyond前往日本演出时已经认识Amuse老板大里洋吉。所以其到红馆看beyond演唱会应该不是“凑巧”。而且其来港应该也并非是私事。
2.根据通常说法,《真的爱你》的创作远没有陈氏说得愉快。另据《陈少宝与beyond》一文,经纪人陈健添对创作该歌曲的态度好像远比老板陈少宝积极。详见本帖6楼:http://bbs.beyondbwg.cn/thread-36608-1-1.html
2008年纪录片《不死传奇·黄家驹》中,黄家驹姐姐黄小琼口述黄家驹生前说“(《真的爱你》)是公司让我写的”。如果两文中对《真的爱你》的叙述都是真的,那么黄家驹说的“公司”可能并非新艺宝,而是陈健添的经纪公司"Kinn's"。所指向的人自然也更可能是陈健添,而不是新艺宝老板陈少宝。 12楼内容中有一句话“……而直到最后,Beyond 也一直在更大的成功和名望的吸引下,对自己的音乐做出越来越大的让步”。这句话与通常认知显然不符。《beyond日本乐与怒》及楼某转载的梁邦彦微博中都有过不同说法。《弦续·别了家驹十五载·日本的足迹》以及《真的beyond历史(下)》里的beyond日本录音照中,楼某也都看不出有什么“让步”的迹象。
前述梁邦彦微博内容在本贴中:http://bbs.beyondbwg.cn/thread-36606-1-1.html 感谢楼分!! 感谢分享 加油!! 很好的分享 没人来支持呢 感谢楼主分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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